范进中举后门可罗雀的庭院突然变得门庭若市了,人,来来往往,互相奔走相告着:“范老爷中举了!”随即脸上的笑容一圈圈荡漾开来。门槛几乎被踏坏了。而范进每天都与母亲在一起,从前百般小心谨慎的范进消失了,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,有些佝偻的背不知不觉地挺直了。他笑嘻嘻地接受了这些祝贺、奉承他的彩礼。
这些热闹的景象一直持续着,仿佛没有中断的那一天。范进沉醉在这无尽的喜悦之中。几天后,张乡绅亲自带人迎接范进及其母亲的入住。华丽而精致的轿子缓缓地落到他们的门前。范进面带微笑,庄重而小心翼翼地扶着颤巍巍的母亲,而他的母亲则一手拄着拐杖,慢慢地走进了轿子,一副愕然的样子。
待母亲走进去后,范进整了整那崭新精致的服饰,他的脸上洋溢着神气,嘴角微微上扬着,用眼睛轻蔑地扫视了一下人群,昂首阔步地向另一个轿子走去。众人并不在意那轻蔑的目光,汇聚在那一处的目光复杂而贪婪,眼睛却充满了光。他们争先恐后地为他拉开帘帐,他拂袖而走了进去。锣声、鼓声响起来了,喇叭声、鞭炮声交织着,喧闹声吸引了众多的人远远地观望着。张乡绅走进了另一个轿子,他仿佛更兴奋,盯着范进的方向,一直诡秘地笑着。而范进在里面沾沾自喜、悠然自得。
范进每日都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,不再想去参加会试了,曾经的夜以继日读过的书被冷落在了一旁,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,挣脱了昔日的压抑,反而越发放荡起来,日渐消沉下去。
一天,故友来拜访他。范进望着衣着寒酸的朋友,心生厌恶之情,眉头皱了起来。但朋友坦然地笑着,丝毫没有自卑之意:“久别重逢,友曾记吾等否?”他诧异地看着他们,一副未曾见过面的样子,他拂袖而转过身,示意下人把他们赶走。故友远远地喊道:“士别三日,何以漠而待之?”范进愣了一下,冷笑一声,便面无表情地独自踱步远去,朋友们愤愤地离开了。
张乡绅看到范进日渐消沉的样子,心有不悦,听到他对故友的态度时,只是淡淡一笑。于是,对范进的态度冷淡了很多。一日,张乡绅宴请一位贵人。院子里的人忙忙碌碌地,把范进冷落在了一旁。他心有不满,便躲在一旁看那位大人物的到来。突然,他屏住了呼吸,目瞪口呆——他是第一名解元。只见张乡绅用曾经对待他的态度对待解元。那张面孔是多么熟悉啊——笑容挤满了他的脸,眼睛充满了光亮。想到自己的今日,只是一名第七名的亚元,心中妒忌了起来,看到张乡绅竟然那样毕恭毕敬时,心中怒发冲冠。紧接着,他看到了器宇轩昂的解元,谈吐不凡,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。想到这几日众人的冷漠,张乡绅的不闻不问、趾高气扬的面孔,他仿佛明白了什么。惊讶的面孔随即而凝重起来,透露着几分轻蔑,他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第二天,张乡绅一次次回想着这几天范进的行为,十分愤怒,曾经想起范进而发亮的眼睛黯淡了,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怒火。他带人去了他的院子。那时,已是傍晚。张乡绅在“沙沙”的竹声里佯装镇静地走了过去。突然推门而入,正想发泄一下他的怒气,赶走范进。
刹那间,他愣住了,范进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吃了一惊,诧异地盯着张乡绅——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眉毛也上挑着,双唇紧闭着。张乡绅此时有些慌乱,因为他正看到范进在灯下苦读,文章在桌子上整齐地堆放着,而他的手中蘸着墨的笔还未来得及放下。那一秒,张乡绅的脸色变了,犀利的目光变得柔和,似乎还有几分温顺,紧接着,他有恢复了那张毕恭毕敬的面孔,嘴唇有些发颤,支吾着说:“先生……您看真抱歉……看了刚刚有什么误会……打扰您了……”
范进恍然大悟,诧异的惊恐消失了,随即是一脸的轻蔑。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,冷笑一声,继续写着行云流水的文字,不再看张乡绅一眼。张乡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满脸堆笑,半弓着身子,连声诺诺地退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