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记是第几次了,父亲又在劝爷爷到城市生活,却一直被爷爷推托着。先是觉得城市喧嚣,吵得他脑子不舒服;再是嫌弃城市里空气不好,没农村里的风来得清新;这次态度强硬了许多,“到城市里我能干什么,我还能干什么吗?”放下这句话就进自个屋里了。

对父亲来说,把爷爷接到城市是为了能更好孝敬他,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,也好有所应对。但对爷爷来说,他所执着的是什么?

待到大家都在屋里头歇息时,爷爷戴着草帽去了农田,我在他身后跟着,我没有躲藏,反而故意发出点声响让他知道我在他身后一直跟着。爷爷把干农活的工具给了我一个,我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它是什么。“一起吧,丫头”“可是我不会”“跟着我来就好了”,话虽这么说,可干农活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做,瞧不明白,爷爷反而很有干劲。“爷爷为什么不想去城里?各方面都比在农村好吧,现在干农活也挣不了几个钱”。爷爷瞟了我几眼,往另个地走着,有点喘地说:“我出生的时候还没建国,挺乱的那时,当时我只希望能有东西吃,有好的屋子住,如果你们来劝的是当时的我,我肯定会跟你们走的”。爷爷停下了,他在地里摘了个西瓜,抱在怀里,走得很慢。我想要帮忙,爷爷却摇头了,他一步一步地走,一点一点地说:“我第一次种田时很累,每天都很累,每天都在盼着秧苗长大。有一天还真就可以收了,我现在回忆起来,只能想起当时的开心、幸福,比我每次得到钱的时候还开心。之后我就一直干农活,等丰收,能吃到自己双手努力得到的大米,是件幸福的事。现在也确实挣不了几个钱,但到我这个年纪,还能做什么?这个西瓜我养了三四个月,养肥了,就等你们来一起吃,现在正好”。

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爷爷正在以劳动的方式,成就自己的幸福。得到幸福,劳动时的苦早就被抛之脑后。爷爷所执着的是劳动啊。

黄昏后,我们离开了,爷爷始终选择留在村里,他与我约定下次一起去邻居那摘草莓。那晚我的脑子里想的都是爷爷大口吃着西瓜,嘴里还不忘说“甜”的场景。记起了列夫·托尔斯泰说的话:人的幸福存在于生活之中,生活存在于劳动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