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包容了岁月的苍老，她包容了时光的变迁，她包容了我们成长后的渐行渐远……

年纪早已过半百的她，面容上已经看不出几分年轻的姿态，相反，活了半辈子的她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。在她裸露的每一处肌肤划出一道道沟壑，她沉默寡言，只常常听见空气中漂浮着她的叹息。

她早已年迈，不知怎的，她平时明明竭力挺直的腰杆早已不如墙上照片的“当年”，钟情于某种食物的她，却从不翻阅菜谱，便能把某样菜调得别有滋味。

可厨艺哪有年纪增长得快？

尝遍了大城市的可口菜肴后，我开始厌烦她亲手包的米粽；厌烦她从树上摘下几朵桂花做成的桂花糕；厌烦她在我们临行前的千言万语……

一瞬间，她突然变得如此糟糕，不如从前。

她变着法儿把一切菜肴做成不同的口味，她试着把桂花糕做得更加香甜，她无奈地看着有时摔门而去的我，只留下空气中漂浮的叹息。

可年纪又哪有科技长得快？

她开始学习操作起触屏手机，她用那布满老茧的食指使劲戳向屏幕，手指摁在上面久久不起。

“您别这样那么用力，会戳坏的，要小心一点！”我不满地说。

这一次，她轻巧了许多，但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不清屏幕上的字，总是三番五次地来问我如何拨电话，如何发信息……

“都告诉你好几次了，这个绿色的是电话！黄色的是联系人！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啊！”我坐在书桌前不耐烦地说。

她点点头，连说“记住了记住了……唉，都是我记性不好！”

今年的大年三十，我们一家人回乡，大老远就看见她在电视机前摸索着，把机顶盒开了又关，关了又开，过一会又拿着手机不断地戳。夜深时，只听见她那漂浮在空中的叹息。

大年初一，一家人在微信群里闹闹嚷嚷，转发家里人童年的小视频，听着叮叮咚咚的消息声，我也懒得理会。只是埋头去干自己的事情。她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我，一言不发。

突然，母亲在旁边笑着说：“囡囡，你看你真淘气！”

我探个头，看着屏幕中有年代感的幻灯片，都是一些右下角印着日期水印的老照片，照片中的我坐在树上，她在树底下伸出双臂；我蹒跚学步时，她牵着我的手，画质模糊的小视频中，只听得见她爽朗的笑声感染着周围的人。那时的她，还是一头乌发。

“奶奶！我教您怎么打开这个小视频吧！”我对她说。

让我去包容她那不再宽广的双肩，让我去包容她那不再年轻的双手，让我去包容她那不再清澈的双眸……